年7月初，山东省潍坊市的居民老袁出差回到家，突然闻到一股怪味。

“啥味道？”老袁皱起了眉头，妻子一脸无奈摆摆手说道：“这几天家里一直都是这股味道，全部窗子打开也没用。”生怕这股莫名其妙的味道对身体健康有影响，妻子还专门请了甲醛检测机构，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你不在的时候，咱家下水管道突然裂开了。”妻子告诉老袁，就是从那时候起，家里就有了怪味。她曾经去找楼上的邻居协商过，对方态度很好，表示愿意承担所有维修费用。

老袁捂着口鼻，闷声问道：“不是修好了吗？怎么还有味道？”看着妻子一脸茫然的模样，他决定再找楼上邻居了解下情况。

不曾想，敲了几次门都无人应答。几天后，老袁从中介公司那里得知，楼上的邻居已经搬走了，房子标了价挂在他们那里。

老袁家所住的大楼，刚建好不久。这邻居到底有什么古怪，怎么新房子刚住没多久，就急匆匆卖房搬走呢？

神秘的宅男

在老袁心中，楼上邻居老潘是个神出鬼没的人。

大家刚搬进大楼时，家家户户都会互相送东西祝贺乔迁之喜。老袁拿着媳妇做的蒸糕敲开楼上住户的门时，看见女主人抱着一个奶娃娃来开门，后面还跟着另外一个小孩。

厨房里传来热水烧开的提示声，这家女主人要照顾小孩还要和老袁寒暄，显得手忙脚乱，她朝屋里叫了半天：“老潘，水开了。”过了好一久，才看到男主人磨磨蹭蹭走出来。

那是老袁第一次见到老潘。

老潘白天似乎很少出门，老袁有时候在花园里遛狗，大家也会偶尔谈起这个沉默寡言的邻居。很多人猜测，他大概是开网店的，平日里总能看见快递小哥上门取货。

“生意应该不错啊，我那天看见快递小哥从他家带走了十多个包裹。”

“怪不得有人说福建人都会做生意。”

老袁和媳妇散着步，听见旁边邻居边走边说，其中一人和老袁媳妇关系很好，听到这里，她赶忙凑上前问道：“老潘这么会赚钱，他媳妇怎么还去快递公司上班？”

邻居笑了笑说：“哎呀，万一人家是闲不住呢？”

老袁起了好奇心，最近公司效益并不好，他对电商也很感兴趣，想着有机会遇到老潘，能够讨教下这赚钱的门道。

几天后一个凌晨时分，老袁下楼丢垃圾，电梯门一打开，看见里面站着一个人，正拉着两个白色塑料桶打算往外走。

“老潘，这么晚了还在忙啊。”老袁热情地打着招呼，只见老潘脸色瞬间有些不对劲，操着浓重的福建口音说了句：“是啊，有点事。”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奈何老潘的口音实在太重，十句话里有七句话愣是听得老袁摸不着头脑，他本来想问问对方开网店的事情，却生生因为沟通障碍只能作罢。

再后来，他接到公司任务出差了近三个月，等回来后，家里开始有了挥之不散的怪味，而他家楼上邻居已经火速搬了家。

毫无头绪

多日饱受怪味困扰，又苦寻不到源头的老袁最终报了警，同样感觉蹊跷的民警来到他家，用专业设备对厨房、客厅、书房等地都进行了检查。

“真奇怪。”民警小徐摇了摇头，刚踏进屋子，他和同事都闻到了这股怪味，可一连换了几个设备，显示结果都表示数据在正常范围内。

“这味道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老袁媳妇担忧地问道。小徐看了眼同行的老民警，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民警走进厨房，盯着下水道所在位置愣了好半晌，转头对老袁媳妇说：“还是要多通风，虽然数值是正常的，可毕竟这味道也不好闻。”

小徐见他话里有话，也没再多说什么。告别老袁夫妇走出小区，他拉住老民警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老民警眉头紧皱，接着说：“得和所长说一声，让禁毒大队来看看，楼上肯定有见不得光的事。”

老民警年轻时是个缉毒警，在各种惊心动魄的现场出生入死过好几次，随着年龄渐长，他才慢慢从一线退了下来。

听到老民警如此说，小徐的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老袁的报警很快被派出所上报给了当地公安局，禁毒大队民警经实地走访后，决定围绕老潘做一些详细调查。

老潘全名潘翔，来自福建泉州，大学毕业后来到潍坊滨海经济开发区一家工厂上班，一度做到了部门主任，光年薪就有三十多万。

“老潘媳妇生了二胎没多久，他就辞职了。”工厂工人告诉民警，潘翔为人谦逊低调，是个聪明人，只是因为讲话方言味太浓，所以平日有些沉默寡言。

从老袁等左邻右舍口中，民警得知，潘翔应该是在家开了个网店，可仔细调查后，却发现他名下没有任何公司。潘翔的妻子王青在快递公司只是普通员工，收入并不高。如果潘翔没有经济来源的话，光靠妻子的工资根本养活不了一家四口。

“他既然没有开网店，怎么每天收发那么多包裹？难不成是网购不满意的退货吗？”从前期调查来看，潘翔并不是个胡搅蛮缠不好对付的主儿，面对种种无法用常理判断的迹象，这些身经百战的禁毒民警也有些被困住了。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表面看上去一切正常的宅男肯定有问题，但是他到底有什么问题，大家不得而知。

偶然发现的传真

考虑再三，滨海开发区分局在取得物业和业主的同意下，提取了老袁家之前破损的下水管道样本，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时，第一个发现老袁家味道有异的派出所老民警在电话旁拿到了一份传真。

传真显示，山东东部其他兄弟派出所最近发现了不少零星贩毒吸毒案件，公安厅禁毒局对缴获的毒品成分进行了分析，判断应该是全新制毒工艺。

老民警瞬间警觉起来，半个小时后，这份传真摆在了分局领导的桌子上。

怪味、半夜搬运塑料桶、大量包裹、被腐蚀后漏水的下水管道……莫非，潘翔这家伙竟然在家里制造毒品？

与以往毒品类案件不同，此次在山东东部地区泛滥的毒品叫甲卡西酮，它还有另外一个骇人听闻的称呼——丧尸药。

人一旦吸食了这种毒品，会迅速丧失理智，产生极强的攻击性，会把遇到的所有人当做“怪兽”，对其身体和面部进行不可想象的撕咬。美国迈阿密在年就曾发生过一起因吸食“丧尸药”导致的暴力事件。一男子吸食了“丧尸药”后变得极度狂暴，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啃食受害者的脸部，导致对方半张脸几乎被啃掉，一度性命垂危。

滨海警方迅速成立专案组，对潘翔进行深入调查。他们分析，潘翔之所以在修好水管后立马搬家，很可能是怕东窗事发。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他即便是搬到新的地方，也不会在家制造毒品了。

“现在一切只是怀疑。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潘翔的准确位置。”专案组派出多名侦查员，对潘翔的行踪进行了严密排查，终于在另外一个小区附近发现了他的踪迹。

侦查员潜伏在小区附近好几天，逐渐摸清了潘翔的活动轨迹。和之前邻居说的一样，大白天几乎见不到他，只有夕阳西下时分，才会看到他偶尔出门，回来时车子后备厢多了不少纸箱子。

“派一辆车，悄悄跟着他。”为了搞清楚潘翔去过什么地方，专案组决定等他下次再出门时，安排一组人马跟随在后。

这天晚上，苦守在一旁的侦查员发现潘翔驾车离开小区，立马驱动车辆紧跟其后。只见潘翔一路上不慌不忙，走二级公路来到距离滨海不远的昌邑市，又经过乡道来到一个村落中，最后车辆停在一间废弃的房子前面。

附近没有什么遮挡物，为避免打草惊蛇，侦查员不敢靠太近。他们只能远远蹲在一个小树林里，见潘翔从屋里不停地搬运纸箱到车上。

十多分钟后，潘翔驾车离开了村落。

从面积来看，这间废弃房屋应该是他用来存放纸箱的地方。只是，如此偏远之地，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纸箱，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五花八门的收件人姓名

专案组利用技术手段，了解到潘翔在网络上购买了大量化学类物品。令人诧异的是，这些化学原料和反应器皿的收货地址，只写到昌邑市的镇和街道，其中并不包含民警跟踪潘翔时发现的那个村落。

嫌疑人是外地人，家住在滨海。从他的关系网来看，并没有认识的人生活在昌邑。更重要的是，快递单上留下的电话号码，经调查后发现是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的黑卡。

根据前期的跟踪结果来看，潘翔留下的这些地方，他本人从未涉足过。

“奥特曼、海贼王、圣斗士……”看着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收件人姓名，专案组民警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一张黑卡，多个动漫人物称呼，那个隐藏在黑暗中帮潘翔收货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从几十个收货信息中，侦查员发现，其中一个地址出现过五次。他们决定以此为突破口，潜伏在收获地点，静待“奥特曼”的出现。

年9月的一天，民警发现昌邑市某乡镇目标地点出现一辆小轿车，从车上下来一名男子。他与等候在此的快递员进行了短暂交谈后，将几个箱子搬上了车里。

侦查员一路尾随，见他把车辆停在潘翔之前搬箱子的废弃房屋前，将刚收到的纸箱一一搬运进去，锁好房门后扬长而去。

拿着暗中拍摄下的照片，民警对此人进行了调查。这名男子名叫刘军，目前在潘翔辞职的工厂工作，同样精通化学知识。

摸清潘翔的同伙后，下一步就是搞清楚这伙人的制毒窝点。专案组大胆推测，窝点距离存放快递的废弃屋子应该不会太远，很有可能在昌邑市的管辖范围内。毕竟这里小微企业众多，小工厂和小作坊遍布全城，哪怕是在郊区的村庄里，也有不少私人作坊。

“这么多地方，到底哪一个才是？”即便他们已经锁定了刘军经常出没的几个村庄，还是无法一户户搜查，耗时费力不说，还容易惊动犯罪嫌疑人。

无论是哪种毒品，非法制毒都必须具备以下条件，利于排水和通风。最重要的还是位置得隐秘，不容易被人察觉。

专案组秘密跟踪了刘军不少日子，逐渐缩小范围，可侦查员化装进入村庄一看，发现每栋房子几乎都一模一样，而且每家每户都养了烈犬，只要生人稍稍靠近，狗叫声便此起彼伏地响彻天际。

想要具体摸清刘军到底在哪一栋房子里，警方只能另想门路。

战战兢兢的快递小哥

潘翔为什么要把原料带回家？刘军在团伙中扮演着什么角色？针对这些问题，专案组根据手上掌握的线索进行了推测。

从其他派出所缴获的“丧尸药”成色来看，制毒团伙的工艺处于不断精进状态。“潘翔曾经是技术部主任，如果他与刘军合伙制毒的话，配方应该在他手里。”经分析，专案组得出结论，潘翔很可能是制毒团伙的首脑，由他不断改进工艺，再把配方分享给刘军，让他在制毒窝点进行批量生产。

为了验证这一推测，专案组与快递公司协商后，让几名侦查员化装为快递小哥，同时故意将纸箱扣下两个。

等“快递小哥”把纸箱交给刘军，他清点完，瞬间露出狐疑的表情。

“数量不对啊。”话音刚落，他立马拿出手机查询：“还差两个呢。”

快递小哥战战兢兢地说：“啊，那等我回去再给你找找。”

刘军表情显得很不耐烦，似乎多一分钟都不想等。“我说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这不是浪费我时间吗？”

“要不，你重新告诉我个地址。我找到了给你送过去？”说完这句话，“快递小哥”也有些紧张，他担心刘军再度让他来到这里。那么，专案组费尽心机想出的方法就打水漂了。

幸运的是，刘军没有丝毫怀疑，说出了地址。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讲具体哪一栋，只是说送到某某街道。

等“快递小哥”把纸箱送到那条街道时，刘军已经站在指定位置了。看着两个沉甸甸的纸箱，“快递小哥”好心说：“我帮你搬一个吧。”

或许是侦查员憨厚的表情、生涩的模样让刘军彻底卸下防备，随着他的点头答应，专案组总算摸清了疑似窝点的具体位置。

“绝命毒师”的末路

在专案组24小时轮流监视，又对其排放废水进行测试后，证实刘军所在的地方正是“丧尸药”制毒窝点。通常情况下，他和另外一人在窝点将毒品制成后，会用纸箱装好，骑摩托车带回潍坊交到潘翔手里，然后再由潘翔通知快递公司上门取货。

些毒品是怎么流出去的？看着手上截取的纸箱，打开外包装写着某某零食的袋子，民警发现里面全是“丧尸药”。

专案组组长沉思片刻，决定先让纸箱顺利发货后再进行截留，同时派人前往快递公司，果然发现其中猫腻。

王青，潘翔之妻，成为了丈夫犯罪的帮凶。侦查员看到，当快递公司运送车查验包裹完毕，正准备发车时，王青直接把包裹扔到快递车上，以此逃避了快递包裹查验环节。

年1月10日，专案组在潘翔驾车前往潍坊经济区与刘军接头时，将两人当场擒住，缴获“丧尸药”30余千克，毒资2万元。

也是同一天，在两名嫌疑人家中缴获毒品余千克，捣毁制毒窝点1处，缴获毒品半成品余千克，制毒原料1宗，制毒设备1套。

同时，根据潘翔的发货地址，在山西、北京等地抓获犯罪嫌疑人15名，打掉贩毒网络6条。

据潘翔交代，他在年无意中加了一个化工技术交流群，得知有人高价收购某种“定制原料”。有着多年经验的他发现生产这东西的原材料都可以在网络上购买，于是大着胆子摸索生产出客户需要的东西，竟然拿到了每千克一万元的报酬。

意识到技术可以换取暴利，潘翔二话不说选择辞职。

他对所谓的“定制原料”就是毒品的事实心知肚明，但利欲熏心的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为了逃避公安打击，潘翔巧妙地用化学清洗剂来混淆易制毒原料，并不断提升工艺技术，昧着良心制造毒品，并游说前同事刘军参与犯罪。

潘翔夫妇、刘军等制毒贩毒人员最终受到法律严厉制裁，只是可惜了潘翔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倘若他们长大成人知道父母竟然为了金钱铤而走险，不惜干下违法之事，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参考资料：

法制日报：山东潍坊滨海公安侦破特大制贩毒案

来源：史小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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