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故事,我一直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直到一场毫无预兆大病几乎要了我的命,我知道是时候了。
虽然直到今天提笔我还没想明白,我用尽了全力的婚姻为什么总是草草收场,但是我知道这个时代的婚姻已不是爱的代名词了……
第一章
申圳,一九九四年大年初九,荔枝公园图书馆。
那时的申圳春节只剩一座空城,图书馆内只有几个用指头都数得过来的阅读者,也是我最喜爱的地方。我的文化水平不高,阅读的全部是外贸方面的工具书,一个只有高中文化却又从事着外贸工作的我要融入这座未来的新型城市就必须要求自己努力学习。
管理员吴姐端过来一杯咖啡来到我身边冲我笑了笑“怎么,春节没回老家?”
我和图书馆的几个管理员很熟,他们也很照顾我。
“吴姐新年好!第一次在申圳过春节想感受一下这里的氛围,呆在宿舍闷不行”。
“说得也是。”
吴姐说完离开了。
读书的时光是最宁静的,也是这段宁静的时光从此改写我的一生。
咖啡凉了,年轻的我不懂得怎样品味,皱着眉头一口喝了个底掉,顺着嘴角滴下来几滴掉在了书页上,有着轻度强迫症的我跑到吴姐工作台要了几张纸巾把书页上的咖啡擦拭掉,但还是留下了一块浅浅的痕迹。我把书本立起来书页散开准备把这块痕迹吹干。
靠在舒适的座椅上轻轻舒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看着笔记脑子里想以最快的速度消化掉。
一张纸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笔记本上,我愣了一下抬起头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她笑着用指头指着我的笔记本上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我能和你同桌吗?
我想都没想点了点头,女孩把手中的一摞书放到桌上后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这才仔细地打量对面这个不速之客,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整齐的空气刘海把额头遮住一大半,没有任何的化妆痕迹,清新、阳光。也许是她感觉到我在打量她,她朝我抿着嘴微笑一下再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继续看着她的书。夕阳透过百叶窗整整齐齐地投射在地面,时光似乎凝聚在那个宁静的图书馆。
另外一本书的内容也摘录得差不多了书页风也干了,虽然还残留着痕迹。合上书本转了转脖子准备回宿舍,把咖啡杯放在书上面捧着走到还书台前。
“吴姐,咖啡很好喝,谢谢。”虽然我喝不出味道但客套话总是不能少。
“速溶咖啡能有多好喝,只要你来随时都有”吴姐很高兴。
公交车站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周边的环境我太熟悉了,左看看右看看也找不到兴奋点,耐心地等着。
“喂。”我的肩头感到有人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女孩。
“你去哪里,同路吗?”那语气貌似多年的老熟人一样。
“我回宿舍,在东门。”
“恭喜你,我住南山我们正好相反。”女孩显得很开心。
“哦,那你应该在对面坐车。”我漫不经心地对她说。
“知道,这不是准备过马路看到你在这里发呆,给你送点氧气。”一副没有忧愁烦恼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就是那么纯净。
车来了,有时候就在你正准备多停留一会时总会有一样东西催促你离开。
“车来了,再见。”我没有任何犹豫上了公交车。
“你还会来吗?”这句话我听得很清楚。
我看着车窗外的她笑了一下。
陆陆续续同事从四面八方回来了,那年又新来了几个新同事,都是高材生,我在公司的文化水平还是垫底的,好在我的实操经验比他们多,也算是自我安慰吧。
正月十五正式上班,我把在文锦渡花市买的:金桔树、银柳、桃花等盆花摆到办公室,新年新景象。
“胡哥,梅姐,恭喜发财,新年大吉。”开工第一站就是我常驻工作点:笋岗仓库。老板胡总两夫妻经营着一座平米的仓库,当年的申圳仓库就是整个外贸信息集散地,在这里汇聚着全国各地的产品,畅销的、滞销的、积压的、寻货询价的应有尽有。
“弟呀,今年可要照顾姐的仓库。”
说话的是胡总的老婆梅姐,胡总两夫妻是汕头人,笋岗仓库大部分都是潮汕人经营着。
梅姐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了我,我知道不能拒绝,这是规矩。
“姐,我感觉明年的红包会更大。”我接过红包开心地说。
“姐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就是我的亲弟,姐抱一下。”梅姐张开双臂开心地哈哈大笑。
胡哥拿出一叠资料递给我:“这是去年的没有出关,商检不合格等的一些产品,仓储费都一大把了,你挑几样你拿手的赶快帮我消化掉。”
我接过来看了看,货还真不老少,过目一遍后心里大致有个数了。
“没问题。”年轻就是好,心里没有畏惧。
有货就要卖出去,包里揣着一叠货物清单穿梭于各个老客户办公室、早茶、下午茶、咖啡屋、卡拉OK。我最自信的就是没有我卖不出去的货,申圳两年锻炼教会我:宁可错过一段时光不能错过一个时代。
公司安排了一个新同事给我,三个月实习期由我带着,身边多了个小跟班总感觉没那么自在了,倒不是怕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是我独来独往随心所欲惯了,身边多了一双眼睛有点不习惯而已。
“柏哥,公司的同事说你做库存最有一套。”新同事叫段明。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运气好而已。”该谦虚的时候必须谦虚总没有坏处。
“我们一起把手头这几个单搞完,我带你做更好玩的工作,来钱快,保证你上瘾。”我得意地对段明说。
“要得要得我喜欢钱,什么工作?”段明迫不及待了。
“快了快了,到时候就知道了。”干货都是压轴的,先吊吊他的胃口。
手头最后一批色织布出给了老客户老朋友香港买办恒邦商行老廖,这哥们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存在,怼天怼地怼自己,我来到申圳的第二天在公司答谢晚餐上认识了他,打那以后我也潜移默化地被他的思想影响着。
除了上缴公司的利润一个月下来赚了一万多,当段明数着我分给他的佣金,虽然他分到手的只有区区两千块,我明显感觉到他说话都在颤抖:
“哥,申圳的钱就这么好赚吗?我爸妈两人一年加起来都赚不了这么多。”
“这才多少?这是申圳,你的付出和收入首先要对得起这座城市。”
“哥,你说得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那一刻我突然知道人的成就感不是自己的满足而是周围的人和你一起享受着这份快乐。
部队三年回来喝酒是我最大的爱好也是我认为最快乐的事,少年不识愁滋味,把酒言欢迎朝阳。
周末一大早被call机呼醒,睡眼惺忪看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是图书馆的,从枕头下摸出天地通扯出天线回了过去。
“小柏,你要看的那本香港企业名录还回来了,怕再借走我给你留下了,你抽空过来。”吴姐在电话那头说道。
“吴姐,太感谢你了,我马上就过去。”
境外企业名录是那个年代联系客户重要的工具,没有之一,每个外贸公司都会有一个部门每天的任务就是发传真,拿着境外企业名录盲发,大部分供求合作就是通过这种简单暴力的方式促成的,当然我也不例外,新版本升级后我一直没有弄到这本名录,托人去香港买也没买到,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天塌下来都要赶过去。
公司楼下是麦当劳,一份南国都市报加上一份早餐十块钱,大部分时间我的早餐就这样解决,吃完顺便给吴姐打个包,知道感恩才是人的生存之道。
周末人山人海,公交车挤得都要把早餐吐出来,图书馆也不例外,已经没有了位置,生活在这样奋进的城市不进步那真是对不起这个时代。
吴姐看到我来了,从办公桌里面拿出那本已经被翻得卷边的名录递给我,指了指靠门口复印机,我立马明白了,复印机旁边有一张桌子平时也没人坐,正好也要复印一举两得。
“早上接到您的电话走得匆忙随便给您买了点吃的。”说完把打包的麦当劳递给吴姐。
“你这……好吧。”吴姐收下了。
复印机旁边看书是件很痛苦的事,图书馆复印是不要付费的,老式复印机工作起来就像要散架一样到处哐当哐当地响。
原本只想根据自己的业务需求找出相对应的境外企业就可以,没想过把书借回去,那一刻我决定把书借回去。
吴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给我端了一杯咖啡,还在杯托里放了几包咖啡,虽然我从没告诉过吴姐我不爱喝咖啡,但这些暖心的咖啡我必须喝完。
段明已经call了我几次了,估计他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一直没有回他,要不是吴姐过来问我要不要给我打个饭我才知道要吃午饭了。
我办好借书手续和吴姐道完别出来图书馆,公园里熙熙攘攘一派充满活力景象,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在打打闹闹,你追我赶,男男女女打情骂俏,草地上一群一群地野餐,这是申圳早期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几乎看不到老人和儿童,看到的就是活力、进步、阳光、青春。
我放慢脚步感受着这个氛围,蓝天、白云、青草、空气都是那么新鲜,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太快,生怕浪费这难得氧气。
call机又响了,还是宿舍的电话,这是搞哪门子事,夺命连环call哦。
“什么事,大周末的也不消停,老板。”
我虽然有点不悦但语气还得委婉。
“老廖约我们喝下午茶,泮溪酒家。”段明说道。
“好家伙,这才几天就和老廖套近乎了,我怎么不知道呢?小样。”我心想。
老廖的面子必须给:“好,我办完事直接过去。”
越是没放在心上的人和事越会猝不及防。
天地通刚合上盖板还没来得及放进包里,肩上感觉到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没看到人,大腿又被人拍了一下,低下头才看见一个女孩蹲在我身后,她一蹦起来哈哈大笑道:
“进步青年,又来看书呀?”我这才看清楚是上次坐我对面那个女孩,还是整齐的刘海遮住半个额头,还是未施粉黛,还是那么阳光。
“是你哦?你也过来看书?”我很平静地问。
“我才没有那么爱学习好吧,今天休息和公司的同事来市内逛街。”她那张无忧的脸上透出的开心让我觉得很亲切,这才注意到她旁边还有三个女孩。
“南山到这里挺远的,你们也豁得出去哦?”
“远什么远,只要是想去的地方再远也是近,你觉得呢?”这话回的,我还以为对面站的是一个女诗人。
“有道理,我比你懒,要我跑这么远我宁可在宿舍睡觉。”我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
“你少来,两次都在图书馆遇到你,就凭这我们交个朋友怎样。”女孩鼓着眼睛盯着我似乎在等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这个女孩从头到尾都给我一股清新脱俗的印象,内心也就没一点抗拒。
“可以,不就是交个朋友吗?多大点事。”说完我从包里掏出我的名片递给了她和她旁边的三个女孩。
“呀,还这么正式这么商务,这业务我要怎么谈呢?哈哈。”女孩接过我的名片边看边说。
“柏志,你是湖南的公司那我们就是老乡咯,只是好奇怪的姓。”女孩看到我的姓觉得有点新鲜。
“我叫侯露,23岁,葫南株洲人,现在南山飞亚达手表做内勤。”侯露说得很干脆也很详细。
“内勤不就是打扫卫生吗?我们公司就是这样叫的。”直到今天我还为这句话后悔。
“切,我好歹貌美如花美女一个好吧,我是前台接待,说白了就是端茶倒水,跑腿的勤杂工,嘻嘻。”侯露身上透露出来的自信真让我刮目相看。
接着她给我介绍了她的三个同事。
“以后我就叫你哥,不准反对。”
“批准,通过。”我其实内心也很开心。
“哥,我们去游乐场吧,我想去玩碰碰车。”
“好,那就碰碰车,我们大家一起碰。”
说完我们一行人往游乐场走去。
这是我来到申圳第一次进游乐场,我感觉我这人对娱乐没什么兴趣,当然也不排斥。
坐上碰碰车那一刻起我就忘了和老廖喝下午茶的事。
我和侯露坐一台车,虽然她说喜欢玩动感刺激一点的,但是车子开动的那一刻起整个场地里就她一个人惊叫声最大,没有停过。和其他车发生碰撞后看到她尖叫得花枝乱颤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有几次把她都撞得倒在我的身上,她使劲抓住我握着方向盘的手臂,我感觉到了手指嵌入肌肉的疼痛,心里却暖暖的。
她没有任何感觉,人的一厢情愿大致就是这样来的。
“你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你手里。”侯露出来后对着我伸出大拇指。
“可别,我可付不起这个责,我还没有结婚生子的。”我也是开玩笑地随口一说。
“结婚有什么好的,我和你打个赌,我不结婚你信不信。?。”看得出她说这句话脸色有变化,我也没往深处想。
“我信你个头。”我把她的话当作玩笑话在听。
游乐场旁边有个小玩具摊,虽然公园里几乎没几个小孩,路过的男孩子都会给身边的女孩买个小玩具让她们高兴。
我也不甘落后地过去买了三个泡泡水,给侯露买了一个纸风车。
那几个女孩拿着泡泡水开心地吹着。
“送你一个小风车,只要我们一直向前他就会不停地转动。”我对侯露说。
“好可爱,我喜欢,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玩具,太开心了。”侯露脸上露出的笑容不加任何修饰。
我们五个人说说笑笑在公园里逛着,我所理解的漫无目的就是最大快乐,无需任何刻意安排所有的一切就那么顺理成章。
call机再次响起,我一看时间马上从这个无忧无虑的世界里跳了出来。
回完电话,我说:“我得走了,你们玩开心点,到了市内随时找我。”
“好吧,知道你忙,去吧,别舍不得我们。”侯露说完拉起我的手继续说:“把你的电话给我。”
我没有任何一点迟疑把电话递了过去。她接过电话翻开盖板在按键上按了几个数字,我知道那是电话号码。
“我没有call机和手提电话,这是我前台电话,你存好。”说完把电话递给我。
我很认真地用拼音输入:houlu,保存。然后给她看了看说道:
“你在我手里了,看你往哪跑呵呵呵呵。”那一刻的笑声是我这一辈子中最纯洁的。
“我不跑,你走吧,再见。”说完她和她的同事一起走了。
我往公园外走,心里又涌上一种小小的失落。
“我们还会见面吗?”身后传来侯露叫喊的声音,我没有回头抬起手挥过头顶伸出两个指头摇了摇。
声音消失了。
丽晶酒店咖啡厅,大堂悬吊着的千层水晶灯散发着的光影星星点点照射在每个角落。
酒店的咖啡厅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这里是商业谈判的地方,这里是鱼和渔夫的博弈池塘,这里是家外家的联络点,这里是打着飞的赶来目标明确的接头地,这里更是家庭聚散的分水岭。
梅姐坐在落地窗前,手中的勺子在咖啡杯内漫无目的地摇着,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汹涌的车流。
梅姐的美不是用五官来形容,三十五岁的女人本应有的美色她都不缺,潮汕人独有的干练气质在她举手投足之间体现得淋漓尽致,但凡见过她的人无不被她深深吸引,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心里也有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为什么我把我所有业务的仓库定在她那里不能说没有一点原因。
当一个女人开始等待了,她的话语权就在慢慢失去,考验耐心的不是等待而是明知他在却要视而不见,见而不得。
梅姐和胡哥结婚十年,靠着潮汕人独有的商业天赋打下一片江山,膝下无子就成了难言的痛,老天其实是公平的吗?让你拥有了富足就会让你失去天伦。突围还是困守是一个难题,此题怎解?此刻梅姐正在等答案。
一个男人坐到了她的对面,梅姐的表情似乎是在说我们能不能坐在一起,当然这都不重要了。
“我要让你失望了,事情的发展我控制不住了。”男人低着头没敢看梅姐。
生意场上精干的梅姐面对这个男人时就完全垮了,那种爽朗无敌的笑声,那种十里留香的气质,那种杀伐果断的作风消失殆尽。
“明知做不到还要信誓旦旦,就是为了我留下来多陪你一晚吗?”虽然内心已经无助到无能为力,但是梅姐没有流泪。
“十五年前你说娶我,我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结果你一句:我让你失望了人间蒸发。十五年后你又是这句:我让你失望了。你知道自己付不了责为什么还要撩我呀?”梅姐已经感觉到绝望无力。
“吟梅,你放过我,我真的尽力了。”男人从始至终不敢抬头直视梅姐。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我和胡维的离婚协议已经签字了,家和事业我都不要了,我只想身边有个疼我的人,不能生孩子我在胡维面前憋屈了12年,你的权衡利益我憋屈了十五年,你好毒。”梅姐握着勺子的手在颤抖,咖啡杯敲打得叮叮当当。“你不是想睡我吗?走,去房间,多一次少一次而已。”一个女人是要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这样放下自尊。
“武清的家族不会放过我的,齐氏祠堂会把我从族谱上除名。”男人怕的是老婆家族的势力和自己家族扫地出门。
这些梅姐早就知道,梅姐骨子里是一个反抗世俗的女人,只是不知道这条路艰难到无路可走。
“吟梅,没办法了,我们就到这里吧。”男人终于抬起头,眼眶里早已泪水涟涟。
“齐成,我瞎了眼,你会有报应的。”梅姐知道无力回天了,将手中勺子用力扔进咖啡杯里,拿起沙发上的包转身离开。
齐成望着梅姐的背影擦干眼角的泪水嘟喃着:“我是真的爱过你!”
“小柏,这里。”刚走进泮溪酒家就听到老廖那清脆的香港普通话。
老廖是和另外一个客人拼桌的,我在老廖身边坐了下来,段明也挺会来事,帮我把碗筷用开水烫了烫。
“小段太客气了,请我们喝下午茶,本来我还准备去蔡屋围看看,年轻人的面子还是要给一给的。”我早就知道不是老廖的意思,以他的性格会要提前一天约好,绝不会临时决定。
我笑了笑:“小段,高才生,我徒弟,挺不错,进步很快,你们也见过几面,以后还要廖总多教导。”场面上的话大家都知道,但是必须要说。
“你少来,有你这样精明的师傅还有我什么事。”老廖转过头接着段明说:“小段,师傅能教你的是你的福分,在我们香港可是要磕头请茶的哦,拜师师为大,我没什么可教你。”老廖是个明白人,几句话推得干干净净,合作关系混淆了很难搞的。
段明端起一杯铁观音顺着老廖的话站起来说道:“师傅,廖总,我很庆幸刚出校园门就能在你们身边学习锻炼,我希望我能像师傅那样轻松赚钱,也希望能像廖总这样运筹帷幄。”
“说得好,说得好,申圳别的没有,只有遍地黄金,能捞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老廖喝了一口茶。
我当然也喝了,台面上的工作是必做的。
“柏啊,明天过关(回香港)回公司接任务,公司接了一个40尺货柜全棉色织布香港转口加拿大的单,我回去把资料传真给你,你计划一下怎么操作,你们周总那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授权给你负责,我们的佣金还是按老规矩分,OK?”
只要是我业务范围内的产品老廖的订单都给我消化,无数次磨合成就了这种默契。
“师傅,那一单成了能赚多少钱呢?我还从来没想过做这么大的生意。”一听到有钱赚段明又按捺不住插话。
老廖轻声地呵呵了一下:“你师父不会亏待你的,少说多听踏实做。”
“我去蔡屋围放松放松,先走一步。”我和老廖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那年帝王大厦已拔地而起,每次路过我都要停下脚步看看这座直冲云霄的大楼,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杂念就是喜欢这种宏伟的建筑。
老廖的订单如期而至,我的工作也按部就班开展着,没有任何波澜,图书馆借的企业名录也要段明帮我去还了。
陕安市黄河中学。
一座年代久远的职工宿舍楼,墙体早已斑驳,水泥石灰混合的墙面风化得坑坑洼洼,四楼的公共过道内木板红砖等材料里搭的简易厨房,到了做饭时间,油烟混合着蜂窝煤气味四处飘荡。
四楼的房间内一位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面前的大木盆里一斜摆着一块搓衣板,她用力地搓洗着衣物,老太太的手已经没什么肉了,隆起的血管横七竖八地布满她的手背,她显然力气不够,洗得很吃力,不时把手从盆里抬起来甩甩手臂。
“李秀云,申圳来的快递,下来签字。”邮递员骑车绿油油的单车一只脚踩在地上等着签收。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师傅,秀云还没下课,要不您送到她教室去。”老人家扶着过道护栏对楼下的邮递员说。
“您女儿的您代签一下也可以。”
邮递员看到老人的行动不便,摆好单车一溜小跑跑到四楼,老人哆哆嗦嗦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秦月。
楼下陆陆续续传来小孩子的嬉笑打闹的声音,老人知道学校放学了,女儿也快到家了,从一个小木柜里拿出油盐调料,从一个塑料桶内拿出一些菜,分几次拿到了过道的厨房案板上。
“妈,我回来了。”话音未落女孩走进了。
“你怎么又洗衣服,你尿管炎这么严重这手还要不要呀。”女孩显得很生气。
“这不你放学要做饭,去水站打水,晚上还要批改作业,我能做点是一点,老了不中用了,帮不了你多大的忙。”老人似乎还觉得亏欠了她。
女孩也没继续说,她知道母亲的用心,谁会忍心去责怪一位爱自己的母亲呢?
“云儿,今天送菜的大叔可能有事耽搁了,菜在砧板上随便吃点吧。”
“好。”女孩说完随手关上门去做饭。
不一会,饭菜做好了,很简单,一大碗青菜汤泡饭,虽然简单却也看得出是用心了,青菜白饭,绿白分明,面上撒着一层碎肉沫,清澈干净香味四溢。
老人突然想起快递的事:“云儿,收到一个信封,你看看谁寄来的?”说完从枕头下拿出快递递给了女孩。
女孩接过信封:“申圳??这是求谁?寄的什么?”
一脸疑惑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用信纸包裹着储蓄卡大小的东西,女孩拔掉包裹的信纸里面是一张身份证,一张她的身份证,女孩睁大了双眼惊讶地看着手中的身份证:
“妈,我在申圳遗失的的身份证,有人给我寄回来了。”
老太太听到很开心:“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啊,我们要感谢人家的,记住了。”
身份证上信息:李秀云,年7月19日,陕安市碑林区黄河小学职工楼。
包裹着身份证的信纸上面印着:葫南省对外经济贸易委员会申圳办事处以及地址和办公电话,在看信封寄件人:杨志。
李秀云把信纸整整齐齐放进信封,抬起书桌上的玻璃把信封压在玻璃板下。
夜深了,初春的陕安市还是寒气逼人,李秀云批改完作业走到母亲床前把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
此刻的她没有一丝困倦,打开门走到过道上仰望着无尽的夜空,良久,一颗泪珠悄然滑落滴到护栏上,终于泪水刹不住了,任由他无止境地滑落下来,无数积压在心头的委屈、压抑和无助那一刻犹于决堤洪水一发不可收。
“我不能这样过,我要离开这座城市,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她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
夜空依旧灰蒙蒙就像看不到未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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