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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暴雨过后一名援沪方舱医生写下日记

发布时间:2022/11/23 17:49:02   

4月13日,上海的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对于医院医院中西医结合科主治医师石变和她的同事们而言,每个人都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这个晚上,她们两度冒着职业暴露的危险在雨里狂奔;回家的班车上,用自己的体温将身上的衣服暖干。大雨造成了交接班严重延误,司机也不得不在回程途中一路缓行。当她们终于回到位于松江的酒店时,已是第二天凌晨3点05分。此时,大家已有近10个小时滴水未进。

一觉睡醒,石变将这一夜用文字记录了下来。结尾处,她写道,“我们的一生要经历无数个夜晚,或平淡,或幸福,或孤单,这样风雨兼程、勇往直前的夜晚可能是一生的记忆。纵使风雨飘摇,只要内心有光,我们仍然可以迎着东方的第一束光,走出鲜花满径。”

河南援护医医院度过了16个日夜,方舱里的时光大体上以一种平缓的、波澜不惊的方式流逝。至今尚未有转成重症的患者,医护的主要工作是为患者们开药,进行核酸检测、发放一日三餐,并及时安抚他们的情绪。工作量看似不大,但大家必须克服身着防护服以及通勤带来的种种不便,而个人每天的防护环节也出乎我们意料的繁琐。

石变向晨报记者讲述了自己在这段时期中的日常,那或多或少也是每一名方舱工作者正在经历的。

一线抗疫的关键是感染控制

医院由10栋楼组成,于4月7日晚交付河南省援沪医疗队管理运行。约名来自河南7医院的医护工作人员进驻方舱,石医院,该院此次派出近名精锐医护人员援护,负责8号楼超过名患者。4月16日,第一批80多名患者解除隔离;一天之后,又有多人获得了出舱证明。但新的患者也在不断进来。

石变和她的同事们是在4月2日这晚接到支援通知的,第二天一早7点,医院集合了。接受了两小时感控方面的培训,发放一下物资,9点半就往机场去了。他们搭乘下午的航班,两个小时后抵达上海。

石变的先生来送行

石变的先生是同院的医生,来给她送行。两年前武汉爆发疫情的时候,全院也曾经发动医生护士报名,当时她正怀着第二胎,她的先生报了名。但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同,对于专业要求比较严,因此医院呼吸科专业的医生。

石变和她的同事们之前几乎都没有在一线抗疫的经历。去年夏天,郑州起过一阵疫情,她当时只参与过核酸检测工作。无论一名医生有没有一线抗疫经验,感控都是一件不容轻慢对待的事情。所谓的感控,就是感染控制。医院里,每支医疗队都配备数名感控人员,他们是医疗人员安全以及方舱正常运行的保障。

医院的医护平时在8号楼工作,4号楼是专门的穿脱区,建立了穿脱防护服的通道,分一脱区和二脱区。正规穿脱防护服是感控的关键点,其中脱的环节更严格。

下班后的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从8号楼前往4号楼,在一脱区进行手部消毒后进入房间。脱防护服的过程中外层的衣服不能接触到内层衣服,脱的时候必须往外卷,接着再脱鞋套和防护面屏。之后进入二脱区,把帽子和口罩脱掉,进行手部消毒,再换上干净的口罩。

在他们进行穿脱时都有感控老师在场,注意检查步骤有没有乱,闭合是不是严,脱的时候有没有沾地上,有没有弄烂等。“现在还装上了监控,要做得不对头上就会有声音告诉你,哪个步骤不对。”

另一个防范要点是回到酒店以后。石变问酒店要了把椅子,进屋前把外套挂在椅子上。外套里面就是手术室里穿的绿色洗手衣,进房间以后先把这套衣服立刻脱掉放脸盆里,泡上消毒液,在上面再盖一个盆。再摘口罩和帽子,这个过程中都要闭着眼睛。“把摘下的东西都放进提前准备的袋子里,扎起来放到屋外。然后赶紧洗澡,冲头发、冲鼻子,这个过程中依然要闭着眼睛。整个过程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但不能懈怠,感控是非常重要的。”

一名50岁男性患者引起她警觉

4月3日抵达后的这个星期里,医疗队忙着整理方舱设施、准备物资以及进行空舱运行。

“方舱改建得比较急,我们刚到的时候,很多设施和物资还没有准备到位。进去以后,指挥部告诉我们物资药品应该怎么分。开始几天大家就跑上跑下分配物资,做了回搬运工。”

一栋楼四层,每一层就是一个病区。每个病区有二百多个床位,被子和床垫都需要从从一层搬运到各病区现铺,这些工作都由护士完成。空舱运行了三天,直到最后一天的最后一班,一切才算准备齐全。他们还申请了病人需要的诸如卫生纸、湿巾、拉拉裤包括小孩奶粉等必需品,现在都满满当当的备在护士站里头。

4月10日晚上,8号楼开始收治首批患者。“这晚我没有当班,就看到群里消息满天飞。因为一开始上手,难免有些混乱。”石变回忆,“大家在群里此起彼伏地问,怎么给患者发腕带,怎么登记信息,怎么扫码……二楼一共张床,当晚就收了多名病人。第二天开始,渐渐恢复了秩序。”

每人一天一个班次,每次4个小时。石变的第一个班次排在4月11日下午4点到晚上8点,当天问诊了大约30多名有症状的患者。“病人一般都会比较焦虑,他们说‘医生,我咳嗽,嗓子疼,我好难受啊!’你给他们测一下心率和指脉氧(在指尖上监测的血氧饱和度),只要氧饱和度大于93,我们就判断这名患者基本上不会转成重症,因为他的肺功能还是很好的。”

所有的病人里有一个却让她心生警觉,这是一名50岁男性,心率达到次/分钟,而且患者表示自己视力已经模糊,舌头也感到僵硬。

“我一看这病人是有转成重症风险的,就跟指挥部联系。指挥部说要先请专家会诊——整个方舱里面有一个专家团,我就给专家团打电话。他们详细问了这个病人的情况,因为我们方舱里只有基础药物,如果病人肺功能持续减退,医院的。我们决定先保持观察。”

1/3时间用来安抚病人情绪

4月12日,石变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察看这名病人,发现“他还是那样,心率还是在到之间。”

她立刻向指挥部汇报,坚持这个病人必须转走。“因为我们做医生的,最怕的就是把人家病情给耽误了。”指挥部给出的反馈是已经把情况医院,但因为院内已没有床位,所以暂时需要等待。

石变向病人了解过疫苗接种的情况,“这名病人之前接种了两针,没有打加强针,的确会存在一点影响。”另外,他本身也非常焦虑,也可能加重了症状。这种焦虑具体表现为不停去办公室找石变,护士也很无奈,“石大夫,这病人又来了。”石变就站到病人床边安抚他,“我说‘你昨天刚进来,现在暂时也没有大碍,再观察一两天。’但说实话,那两天我们医护的心也都是悬着的。”

在方舱的时间里,大约有1/3要花在安抚病人情绪上。“很多病人都会感到焦虑,他们说‘医生,我得尽快好呀!你帮帮我!’‘医生,昨天开的药怎么没用啊,喉咙还是很痛啊,还是会咳嗽呀。’我们就安抚他们,解释这个药具体有什么作用。‘你看你现在氧饱和和心率非常正常,肺功能非常好,你照这样是没可能转成重症的,所以心态放好一点,该吃吃该喝喝,每天测测核酸,说不定哪天就转阴了。”

险情是4月13日这天解除的。“我这天是晚上8点到12点的班,一去接班就去看了那个病人。看到他的氧饱和都到98了,心率也降到80多次了,这下总算放心了。”到4月17日,病人得到了第二份核酸阴性报告,出院在即。

医生在方舱里承担的主要职责是开药,以及判断病人有没有转成重症的可能。石变承认,“这其实不是我们的治疗范围,但是从武汉疫情以来,医院和医疗机构都在培训新冠的治疗措施和防护措施。《第九版新冠肺炎诊疗方案》也写得很清楚,看了也就会了。”

实际情况和很多方舱患者描述的不同,这里不只有莲花清瘟。“我们会给患者开一些对症的药物,比如止咳药。对于那些咽喉疼痛比较厉害的患者,则会给他们再加一些消炎药,加一点口服的阿莫西林都是可以的。”

虽然方舱里都是轻症,但很多事也说不准。“前天有个大夫当班的时候,一个30多岁的年轻病人突然就昏迷了,大家当时真是吓得够呛。给他紧急做了心电监护,测了血压、血糖这些。幸好过了十几分钟,病人的意识就恢复了。一直到昨天晚上,大家才把监护撤了。”

打开手机给司机放了首《天路》

4月13日晚到4月14日凌晨,石变经历了人生至今最难忘的一夜。

这天暴雨如注,晚上6点20分,大巴在位于松江的酒店门口将他们接上,1小时10分钟后抵达方舱。因为带进方舱的物品会造成污染,大家都没带伞。身上披上塑料袋,脚上套了塑料袋,等了几分钟没见摆渡车,就钻进雨里往8号楼跑。

“那种感觉真是刻骨铭心,大风疾雨,我生怕把面屏吹掉了,头使劲往里埋,佝偻着身子往前跑,可是外面的隔离衣还是湿了。所幸走了几十米看见了一辆摆渡车,我们站在路中间使劲招手拦住车,坐上了仅剩的两个位置。”

石变在后来的日记里写道。

红色路线是进入方舱的路线,蓝色路线是下班走回来的路线,单程大概需要10分钟

大雨导致大巴晚点,原本应该在14日0点下班的石变和她的同事们一直等到0点45分。出了大楼,依旧是一路拼命奔跑,冒着职业暴露的危险,冲向4号楼。

“大风差点把我的面屏吹掉,口罩已被打湿,我特别紧张,害怕口罩湿后的职业暴露,佝偻着身子一路奔跑,我的头埋在胸前,身子弯成了90度,最外面的隔离衣和鞋子已湿透,终于到了4号楼穿脱区。”

因为交班延迟,最后一名人员直到1点半才上车。回去时依然大雨并无减弱趋势,一路开了1小时40分钟。等一切收拾完看了下表已是04:00,一个班看似4个小时,但从前一晚18:30出发算起,已超过9小时。

下班回程途中的医护人员

“接她们班的这医院中西医结合肿瘤内科副主任医师马东阳负责,这队人离开方舱的时候,已是14日早上5点半。“接班是风雨交加的子夜,下班是曙光初现的早晨。我们在公交车上,第二次用体温把自己的衣服暖干。查手机,实时温度14度。医院发的洗手衣外加一个薄外套,大家饥寒交加,这是一个普通的,上海的早晨。”

马东阳也在朋友圈里记录了自己的经历。

负责接送他们的司机此时也已疲惫至极,他从前一晚10点20分起就不停往返于酒店和方舱之间,此时眼皮已经忍不住在打架。马东阳赶紧走到前排,打开手机给司机放了首韩红的《天路》。

早上7点16分,马东阳的一队医护终于抵达住处,大家和这名司机师傅合了个影,作为对于这趟行程的纪念。

离开10年,上海仍然影响着我

医院的工作量还不算顶大,但医疗队员们面临的一个主要问题是,由于方舱园区内不建议饮食,而通勤又要花费至少两个小时,很容易饿肚子。最辛苦的是轮到早上4点到8点班次的医护,他们离开酒店的时候早饭还没送到,而回到酒店已是10点多,这就意味着从前一天晚饭过后有十几个小时是吃不上饭的。

石变胃不好,有一天晚饭把自己塞得过饱,闹起了胃痛。“疼得不行,撑了半个小时实在坚持不住,就在群里紧急求救。我们后勤老师非常好,立刻给我送来奥美拉挫,喊了快递送达喜,都晚上11点多了还是给送到了。”

这些吃惯了面食的医疗队员来到上海后,出现了水土不服,严重的人甚至开始腹泻。考虑到疫情期间无法现做面条,酒店为大家提供了方便面和馒头。从16日开始,酒店还给每层楼都配了微波炉,下班回来,就可以把饭菜加热一下再吃。

石变这些天最挂念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她说,“孩子是最大的软肋,现在只要有人和我提孩子,我就想哭了。”她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说,“我家老大是女儿,今年6岁了。4月2日那天和她说,妈妈要去上海支援抗疫,那边的病毒很坏,让很多人都生病住院了,妈妈要去帮助他们。她现在已经懂这些了,幼儿园老师也会给他们画些漫画,教些防疫措施。我女儿一听就哭起来了,说‘妈妈你别走,如果你也生病怎么办?’。”

石变的儿子今年1岁多,方舱里最小的孩子和她儿子差不多大。“我都不忍心看那些孩子。有个12岁的孩子,喉咙疼,嘴巴都张不开,说不上话,我看了特别心疼,都要掉眼泪了。”

还有个和她自己年龄一般大的男病人,“他昨天问我,自己核酸已经两天阴性了,能不能回去,看上去很着急。”石变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有两个小孩,他的太太和大的那个都感染了,马上就要去隔离了。小的那个才1岁多,这几天在家里呕吐腹泻,他说自己得尽快回去照顾孩子。”这名病人已经于4月17日顺利出院,走的时候向石变表示了感谢。“我一看他身份证号,和我是同龄人,就特别能感同身受,上海人这次太不容易了。”

回酒店路上的石变,一身洗手衣已湿透

石变对上海怀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她曾经在这里呆过三年攻读研究生。前半年是在二军大进行理论学习,后医院边临床科室轮转边做研究生课题。她回忆,自己那时候“有空就喜欢去外滩边上走走,最喜欢的公园是人民公园。看着很多人在露天喝咖啡,觉得特别小资。上海的夜景非常美,灯光璀璨的外滩是我永远珍惜的记忆。对了,我还喜欢和同学一起去田子坊买手工饰品。”

这些都是10年前的事情了,但记忆并没有模糊。在她印象里,无论去到哪里,上海街头永远是人头攒动的。

“虽然离开上海10年了,但在这里耳濡目染的那种上海的高效、公平、规范、精致和优雅,足以影响我一生。此后在郑州的工作和生活中,我依然被上海的城市文化影响着。在工作中,我努力践行着在上海习得的规范、高效、公平,生活中则处处要求自己做个雅致、平和的柔软女性。”

看到如今静默中的上海,让石变心里很难过,“我想尽自己一份力,让它早一些恢复以往的活力。”石变在二军大的很多同学此次也都在方舱抗疫,“有在世博方舱的,有在国际会展中心方舱的,大家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都在一个群里聊。”

“想到大家都在一座城市里,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斗,哪怕不在一起,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特别有干劲。希望我熟悉的那个魔都赶紧回来!”

后记

4月17日上午,石变当班。这天她打了一百多份解除隔离的证明,从8点上班的时候开始,花了两个多小时。病人们拿到证明以后非常开心,10点多,接他们的车到了。她注意到,“他们走路的样子都和刚进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能看得出,是真的轻松了。”

石变想,他们会陆续回到自己的家中,并将发现自己的家从未如此美好。她医院时住的宿舍,就在乌镇路上。“下班回家要经过一座小桥,环境很美。”她们的宿舍是一幢独立小楼,还有个院子,院子里种着树。“两棵大树之间拉一根绳子,天气好的时候大家就在那绳子上晾洗干净的衣服。”阳光洒下来,洗衣粉的香味飘散开,眼前的世界如此干净、宁谧。

她希望疫情早点过去,自己也许有机会回去看看。

(注:医院分别是河南中医院、医院、医院、医院、河南医院、医院、医院。医院和援沪的医护人员表达最真挚的感谢!)

来源

新闻晨报·周到APP记者沈坤彧

图片丨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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